(一)
中考發揮失常,我與R市重點高中以一分之差失之交臂。金秋九月,帶著些許不甘,我踏入了二中的校門,開始了我的高中之旅。
些許慚愧,我執意把陪同的媽媽留在了家中,自己打點好行李,輾轉幾路,來到了二中校園。雖已是九月,但烈日當空,天氣燥熱。報完名的我拎著大包小包,汗流浹背,弱小的身軀艱難的拖著龐大的行李以龜速前行。正在我一手叉腰,一手低頭擦汗時,一抹黑影遮住了頭頂的烈日。
"需要幫忙嗎?"我抬眸看到一位笑眼明媚的男生站在我面前。
"謝謝。"逆著陽光,我瞇著眼邊說邊將行李遞給他。
我邊走邊打量著這個好心腸的男生,一米八的個子,白皙、干凈,白色襯衣襯著棱角分明的側臉,極其迷人。似是察覺到了我的偷窺,他低眉淺笑,迎著我放光的雙眸。我神色微窘,一愣,隨即開口道:"你叫什么名字?"
"曾珙。高二7班。"他回答的干脆利落。
"曾鞏,曾子固師兄,老實交代,你是北宋穿越來的吧?!哈哈哈"
"是珙桐的珙啦,一種美玉。你呢?"師兄微微不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"我叫蘇媞,一女一是,左右結構,去靈巧、聰慧之意。"
"蘇軾先生,您也是北宋穿也來的吧?原來我們是同道中人啊!"師兄咧開嘴笑了,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。
我也跟著笑了起來。不知不覺,我們已經到了宿舍門口。師兄幫我把東西放在床上,并幫我收拾好。
"出去轉轉吧。"師兄倚在門框,一張無害的臉上露出壞壞的笑:"剛剛開學,我也沒什么事情。你呢,是我第一個認識的小師妹。師兄領著你轉轉,熟悉一下校園。"
"真的嗎?"我高興的跳了起來。
"Mypleasure。"師兄做了個紳士的請的動作。
有這么一枚大帥哥陪在身邊,我怎么能不心動啊!我儼然將師姐"防火防盜防師兄"的叮囑忘得一干二凈。我們流連于圖書館、操場、食堂……足跡遍布整個校園。
我們都是好交朋友的那種自來熟,所以沒過多久我們就打得火熱。師兄請我去吃晚餐,美其名曰為我接風洗塵,我也沒故作矜持,欣然接受了師兄的好意。
吃完晚飯回校后,師兄要上晚自習,走之前跟我說:"小師妹,很高興認識你,有什么困難盡管來找我。都說'腹有書香氣自華',從今天的交談中,我覺得你一定是個愛看書并且才華橫溢的姑娘。我是咱們文學社社長,有興趣加入的話,一周內記得抽空找我來報名啊。""
"嗯嗯,一定。
師兄看著我笑了,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。師兄比我高一頭,所以這個舉動顯得溫柔而自然。只是那時沉溺于此的我只看到了師兄眼中的寵溺,沒有注意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傷痛。
"快回去吧,好好學習。"師兄清越的聲音響起。
"再見。"我俏皮地笑了,轉身回了教室。
(二)
高中生涯真真切切的開始了。熟悉校園,認識老師同學,競選班委,外加為期兩周的軍訓,雖說課程安排的不是很緊,但是卻每天忙得團團轉。當一切都安排好后,我才猛然記起我與師兄的約定。我反復思忖著師兄那句"腹有書香氣自華",不禁會心的笑了。
師兄說的對,但是只說對了一半。我誠然是喜歡讀書,卻不是才華橫溢的那種。雖然很喜歡寫作,也想持一只拙筆,寫盡人間蒼涼繁華,但確實是才華撐不起夢想。不過對于師兄的邀請,我是沒有拒絕的理由的。我雖不比師兄的文采斐然,卻忠愛寫作,想借此發展一下,或許真的可以激發寫作的潛能。
找了個比較清閑的休息日,我去了師兄的文學社。師兄正在整理投稿,一張焦急的苦瓜臉,見我過去,皺眉瞬間舒展,嘴角微微上揚。
"都這么長時間了,怎么才來?我都以為你不來了呢。"師兄不悅的調侃到。
"師兄吩咐的事情,我怎敢推辭。只是近來諸事纏身,才閑下來。現在來某個一官半職還不晚吧?"
"當然……"
"晚了。"師兄頓了頓說,"文學社已經滿員了,誰讓你不早點來。"
"真的?"我望著師兄的臉持懷疑態度。
"額……讓我想想……那個……要不這樣吧,你來咱們文學社呢當個保潔,給我們收拾衛生,端茶倒水的,我還可以考慮考慮讓你當組長如何?"
師兄看著我被氣紅的臉大聲笑了起來,笑夠了,說:"不跟你開玩笑了,我給你留了個文學社主編的位置,不用競選,直接上崗,怎樣?"
"師兄,你這樣以權謀私,真的好嗎?"我笑著問道
"所以你就要好好干,勝任這個職位。"師兄一臉正色說到。
"社長大人,為了報答您,我發誓:我一定認真工作,不偷懶,一切聽從組織安排,不辜負您的厚望!"我裝模作樣的舉起右手,并屈起拇指和小指。
"那好,那邊有一沓來搞,今天下午把這些稿子篩選出來,修改之后碼好,等我檢查。"師兄壞壞的說到。
"啊~才剛開學沒幾天就那么多?一下午怎么能弄完啊?你懂不得憐香惜玉啊?還有,為什么要我碼字,編輯員呢?"我望著厚厚的一沓稿件吐出一連串的問號抱怨道,面露不悅之色。
"是誰剛才信誓旦旦的說一切聽從安排,這還沒開始干呢,就一臉鐵青色,咒罵我啊?"師兄步步逼近。
我回以一記白眼,滿心不悅,卻走向了亂糟糟的稿子。
師兄看著快炸毛的我會心的笑了。
(三)
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后,我發覺自己好像喜歡上師兄了。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,是我認識師兄的第二個月。我并未被自己這個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。我回想了我們認識的過程,一切都那么順其自然,好似命中注定。我沒有向任何人透漏過這件事,包括師兄,包括閨蜜,只是默默的喜歡著,把這點點滴滴都記錄在日記里。
因為喜歡,所以才會時不時的拉著好友到師兄所待得樓前閑逛;才會迫不及待的想讓師兄看到我看到的風景,分享我的快樂;所以才會認真的寫作,請師兄指教。
日子就這么不緊不慢地過著。每兩周的休息日,我如約到文學社和師兄篩稿,碼字,修改,排版。我做得越來越好,和師兄的配合度也越來越高。偶有閑暇的時候,也會偷偷地看著他帥氣的側臉。而師兄雖是文學社社長,有要職在身,卻也是個學霸頭腦,每次考試都是名列前茅。我也恰巧利用這一點,經常去"騷擾"師兄,請教問題。有時師兄會被人調侃"老牛吃嫩草",師兄沒有解釋,我也只是淡淡一笑。
(四)
我以為和師兄這樣的相處模式就很好,可我以為的終究只是我以為的。師兄比我大一屆,我們終究是要分別的,至少我們會錯過一年的光陰。
師兄高考完后,我送了師兄一本書當作畢業禮物。書中夾了一封信:
師兄:
有句話是這樣講的:相遇再短,也算相逢,時光再快,也算光陰,來過又走,也算陪伴。我想我沒辦法忍住悲傷,假裝生命中沒有你。
師兄,我喜歡你。
一個暑假滿心期待著師兄的回復,卻始終沒有等到。開學后師兄回了我一封信,大意是讓我好好學習,感情的事,等我畢業之后再說。師兄沒有正面回復我,可我始終認為他喜歡我,就像開學那天我們的相識一樣理所當然。
我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看了一本八月長安的《你好,舊時光》。我和書中的周周有很多共通之處,我們都是那種愛幻想,愛自言自語的家伙。如果說瑪麗蘇是一種病,而我就是嚴重的患者。師兄像陳桉,與我而言是個神奇的存在。但我卻更希望他是林楊,對周周始終不離不棄。
高二的暑假之后,師兄去了杭州的一所高校,在那個水鄉澤果的江南水城開啟了大學生活。而我也步入了緊張而激烈的高三生涯。師兄走后,將他的文學社社長一直給了我,我也再一次借著師兄的"以權謀私"獲得職位。
沒有師兄的日子里,我不再閑逛,安靜的學習、寫作,只是為了考入師兄所在的大學,更接近師兄。我的學習成績一點點提升,寫作水平也越來越高。
沒有師兄的日子里,還是會經常收到師兄的信,充滿正能量的信。閑著的時候會一筆一劃的回他;煩躁無聊的時候,也會取出來看一下。
沒有師兄的日子里,他留下的東西成了我最大的慰藉和動力。
(五)
待我高中畢業,我委婉的問起師兄對我的感情。他說:一直以來,我只把你當妹妹。當時沒有回復只是怕影響我的情緒。
得到這樣的回復,意料之外,卻也是想象之中。
傷心幾日過后,師兄卻約我去杭州游玩,我欣喜地答應。
抵達杭州,我和師兄先去了蘇東坡故里,畢竟師兄知道我最愛的詞人是蘇東坡,而且與大文豪同名不同字的我,對東坡先生是滿懷敬意的。隨后我們又去了杭州西湖、岳飛墓、飛來峰……
從杭州返回家的最后一天,我們吃過晚飯之后,去了斷橋。
師兄知道我喜歡許嵩,也知道我最喜歡他的一首《斷橋殘雪》。所以對于師兄的安排,我還是很滿意的。
夜幕降臨,我們并肩行走于斷橋上,誰都沒有說話。多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,我和師兄永遠并肩走下去。
太陽的余暉把我們的影子拉的老長。我們一步步緩慢的走著。岸邊的一排長椅,周圍人并不多。師兄邀我坐下。
"我有故事,你有酒嗎?"師兄突然說道。
"啊?"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師兄這唐突的幽默。
"哈哈,我有。"正說著,師兄從包里拿出兩罐啤酒。
"要喝嗎?"師兄問道。
"嗯。"我乖巧的點頭。
"知道我為什么要來杭州嗎?"
我搖搖頭,沒說話,一臉迷惑。
師兄開口道:"白居易有一句詩'江南憶,最憶是杭州'。杭州我妹妹最愛的地方。她說,等她長大后,她要在一個寧靜的江南小鎮,租一間房子,每天看書、寫作,過著如水般清澈祥和的生活。所以我帶著她的夢想,來到了這里。"
"我來跟你說說我的故事吧。"師兄說著開了易拉罐。
"我有一個親妹妹,長的特別像你。可惜她在初二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。我是親眼看著她被車撞的。肇事司機認錯態度良好,而且賠了一大筆錢,可那有什么用啊,人死不能復生。或許我當時有能力推開她的,如果我沒有因為害怕而愣神,或許就不會導致她的去世。所以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情不自禁的向你走去,每次看到你,我都會覺得好像我的親妹妹就在我身邊。這種愛之深,痛之切,原諒我只能把你當成我的妹妹來寵愛。謝謝你,給了我那么多美好的回憶。"師兄看著遠方的湖面,眼中充滿了悲傷。
我安靜的聽著師兄憂傷的話語,像是傾訴,又像是自言自語。我從未想到一直積極樂觀的師兄還有這么一段悲慘的經歷。雖然很想勸師兄不要這么自責,看是想了想,我還是沒有開口擾亂這份寧靜。
"走吧。我有些失控了。"扔掉喝完的易拉罐瓶后師兄和我走在斷橋上。
時間已不早了,橋上人不多。
我對師兄說:"我可以抱抱你嗎?"
師兄沒有說話,長臂一展,將我拉攏入懷,手搭上我的肩,輕輕的拍著。
我環著師兄的腰,臉埋在師兄的懷里,呼吸著師兄身上淡淡的味道。突然想起了張嘉佳的一句話:我多想擁抱你,可惜時光之間山南水北,可惜你我之間人來人往。師兄,其實是我該多謝你。
(六)
第二天一早,我沒有與師兄告別,自己悄悄從杭州回了家。
我給師兄留了封信:
"我從不知道如此樂觀的你心底還有這樣的傷痛。謝謝你跟我分享你的故事。我知道,讓你把這份情輾轉作塵,只余下未亡人咽進肚子里的一滴淚水,再掀不起什么波瀾,是一件多么難的事情。或許只有時間才會讓你釋懷內心的愧疚,雖然這份愧疚可能有些多余。我想這并不是你的錯,我想妹妹的泉下之靈也是不希望師兄悲傷的吧!所以,無須自責,愿死者安息,生者釋然!"
師兄回道:"或許我是喜歡你的,但是你有一張太像我妹妹的臉,我真的沒法接受。"我知道我和師兄之間不會有結果,但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。
高中畢業后,我沒有選擇南下,和師兄在同一個城市,而是選擇了北上,去了一個座不同于江南小鎮,卻也具有蒼勁的美的城市。
大學開學的時候,我收到了師兄的來信,只有兩段話:
"要做一個明亮的人,要有一段封藏的故事,要看一遍日落長河。要安穩度過一生。"
"先做一個更喜歡的自己,再去遇到一個不用取悅的人。元無論在多深的夜里,都有人陪你顛沛流離。"
望著那遒勁有力的文字,我不禁陷入了恍惚。我喜歡了三年的男生,我終究還是離開了。
(七)
你在南方的艷陽里大雪紛飛
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
手機里放著《南山南》,我又想起了你,我的師兄:
曾經有那樣一個男孩,初見驚鴻,再見鐘情。他的每個動作,每句話都被我放在心里反復思量。他微微一笑,照亮了我的整個世界。那個男孩就是你,那個路過我青春的英俊少年。
吳秀波說過:那時候愛上一個人不是因為你有車有房,而是那天下午陽光很好,你穿了一件白襯衫。仍記那天,也是陽光很好,你穿了一件白襯衣出現在我的生命里。從此,你在我青春中留下了最繁華絢爛、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《左耳》中有一句話,愛對了是愛情,愛錯了是青春。我18歲的天空中,你曾像鳥一樣振翅飛過,卻未留下任何痕跡。但是,沒有人能夠取代記憶中的你,和那段青春歲月。
我曾以為,荒蕪的生命里,你是我最繁華的注腳,現在,我終于明白,這人世間的每一條路,我都不能與你同行。謝謝你給了我一段青澀又美麗的暗戀時光,我從不后悔用三年時間喜歡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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