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黃牛在故鄉的水田里悠悠地走,浣洗婦們在岸邊唱起輕快的歌,而曾經的最好作品——手中的藍印花布——早已被時光漂得泛白。
生活平淡得如一支水鄉小調,深深地印染進布里。那整缸整缸的靛青里不知藏著多兒女情長,也不知藏著多少孩孜不倦老黃牛般的勤苦憨實的氣韻。藍印花布像是一位老者意味深長地講述著古老的故事、古樸的情誼,卻又被轟隆隆的時代之聲壓低了音。
漫步在散發禾苗氣息的水田邊,我和奶奶常常看著水田的粼粼波光,心里滿是對藍印花布的不舍。奶奶常說鄉里唯一剩下的大染房如今蕭條了,再沒有生氣,她也常嘆息這古老的水鄉故事被時光卷走。在我們心里,藍底子白花紋便是生活的基礎色調,是平和,也是深情。
如今年輕人穿著時新了,可老一輩的人們還攥著藍印花布,不愿丟下,也不舍丟下。年輕人欲脫離傳統,老人卻固守傳統,這似乎成為寧靜水鄉中沒有硝煙的一場“軟”較量。
我和奶奶沒有放棄,渾然不顧村里年輕人的嘲笑與揶揄,決心讓創新的春雨來點化那方藍印花布!
前年暑假,我陪奶奶熬夜上網查圖案,精選各種婦孺喜歡的圖案,度過了無數個不眠之夜。我們經過整一年的醞釀,就像春雷驚醒土中沉睡的春筍那樣,在一段時間的沉寂后,去年春天,大染房在注入創新的時代元素后,突然元氣復原開始生產了!老人們紛紛丟下手中的活兒,菜葉兒也擱置著不揀了,只為一睹大染房恢復舊日榮光的盛況。
那一大塊一大塊的白布送入滿肚子靛青汁兒的缸中,再用大版大版的模子印花。會是什么樣的花兒呢?人們涌在大染房門口,議論著,猜測著;一堆時髦年輕人更是指指點點,臉上滿是不屑,似乎期待著我們的笑話。
細雨停了,一片和煦春光照射進大染房。我們最好的作品——創新后的藍印布出現了,成排成排的白布,此刻已印上美麗的花紋,依舊藍白相間。人群中一些見過世面、眼光“新潮”的年輕人有了新發現——新花式里有詩意,藍印布上竟然有俏皮的“唐老鴨”、幸福的“并蒂蓮”……線條古今融合,透露出難以形容的韻味和新鮮感。“這范兒挺新鮮,”年輕人稱贊道,“我們喜歡!”
此刻我們整家人雀躍著,我捧著那一方方圖案美麗的藍印花布歡呼,而奶奶的皺紋里悄然綻放出一朵欣慰之花。
穆勒說過:“一切完美的事物,無一不是創新的結果。”于傳統文化傳承而言,唯有創新、與時俱進,方能誕生最好的文化作品,才能讓傳統文化在時代滾滾的潮流中生生不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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